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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是"養生愛好者"?與友人書信中所提"氣術"值得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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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2 17:10 | 稿件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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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讀蘇軾寫給朋友的信劄,發現他也是個“養生愛好者”。

  年紀漸大,體檢報告上的各種毛病不覺間已經能寫滿一頁了,真是不忍卒讀,因而不怕旁人笑我不像年輕人——如果我還算得上年輕人,“在別的上也還有限,惟有在這些保養方法上越發留心”。秋褲我向來是不憚於穿的,不只秋褲,棉褲毛褲加絨打底褲,從小一路穿來。冰箱裏有黃芪、當歸、山藥幹,就更不用說菊花、枸杞等必備茶飲。外用的則有牛角梳、刮痧板、經絡刷、按摩儀……不一而足。洗完頭發一定馬上吹幹,秋冬出門必戴帽子,這是我犯頭疼病之後養成的習慣。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不敢吃涼、不敢吃辣,這也是受過幾次苦楚後增長的經驗。啞鈴、呼啦圈、遊泳、廣播操輪番上陣,雖然經常有一搭沒一搭,相信也好過大多數以中年人自居的“80後”“90後”了,更何況我每天還有幾千上萬步的快走成就呢——自然是家離地鐵站比較遠的緣故。

  所以,一看到蘇軾關於養生的言論,不禁格外留意,乃至引之為同好。

  蘇軾這輩子被一貶再貶,黃州、惠州、儋州,一次比一次荒遠,酷熱濕冷瘴癘,失意寂寞自責,無一不是健康的大敵。所以蘇軾對養生之道特別關註,而其養生諸法中,當首推按摩。

  在寫給王鞏的信中,蘇軾講到了揚州一位復姓侍其的人,“於瘴地十余年,北歸,面色紅潤,無一點瘴氣,只是用摩腳心法耳”。在《仇池筆記》中,蘇軾詳細記錄了這種足底按摩法:“每日五更起坐,兩足相向,熱摩湧泉穴無數,以汗出為度。”清晨即起,保持坐姿,兩腳心相對摩擦,重點在於搓擦湧泉穴,要搓熱、搓出汗來才行。

  當時王鞏在賓州(今廣西賓陽),蘇軾生怕他受瘴氣之害,強烈推薦他也試行此法,“請更加工不廢”,要多用些力氣,多花些時間,還得持之以恒。此外蘇軾建議他“每日飲少酒,調節飲食,常令胃氣壯健”。《紅樓夢》中我最喜歡“金蘭契互剖金蘭語”一回,這一回裏,薛寶釵對林黛玉說:“先以平肝健胃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氣無病,飲食就可以養人了。”我不大懂中醫理論,但對強健脾胃的重要性,自己是深有體會的,且拿薛寶釵之言來與蘇軾之說互證。

  其實蘇軾在飲食上不太註意,他性喜肉食。在黃州,他的生活極清貧,可憐兮兮地限定自己每日只花一百五十文,“然猶每日一肉”,當然也多虧了黃州的肉價低廉。他還愛喝酒,給程正輔寫信說近來自己釀酒,“甚釅白而醇美”,請程正輔為他在韶州買數鬥大麥用來釀酒。樂極生悲,可能因為痛飲狂歌了一陣時日,蘇軾的舊疾——痔瘡發作了,難受了兩個多月,試過很多藥,都不見效。正是以這次犯病為“契機”,蘇軾發現了養生的清淡飲食法。出於無計,遂欲休糧,以清凈勝之,則又未能遽爾。但擇其近似者,斷酒斷肉,斷鹽醋醬菜,凡有味物,皆斷,又斷粳米飯,惟食淡面一味。(與程正輔)本來應該“清清凈凈地餓兩頓”的(這裏又可以與《紅樓夢》互證了),但是沒法一下子斷食,於是蘇軾斷了酒肉和一切有滋味的食物,譬如鹽、醋、醬菜,甚至連粳米飯也不吃,只吃未經調味的面。除此之外,他也吃一些保健品,光有淡面是不足以保證基本營養的。其間更食胡麻、伏苓少許取飽。胡麻,黑脂麻是也。去皮,九蒸曝白。伏苓去皮,搗羅入少白蜜,為麨,雜胡麻食之,甚美。如此服食已多日,氣力不衰,而痔漸退。久不退轉,輔以少氣術,其效殆未易量也。此事極難忍,方勉力必行之。(與程正輔)胡麻就是黑芝麻,有滋補肝腎之效,從營養學的角度來看,胡麻富含蛋白質和亞油酸;伏苓(chǎo)由搗碎的伏苓和蜂蜜炒制而成,可以健脾和胃,富含碳水化合物。這樣一來,雖然“絕肉五味”,但蛋白質、油脂和碳水化合物都很充足,不至於營養不良,而且能氣力不衰。這種飲食法收效甚著,“更不消別藥,百病自去”,不愧為“長生之真訣”,但“極難忍”。想來也是,滋味實在寡淡。蘇軾立誌將此長期堅持下去——“發得誌願甚堅,恐是因災致福也”。不過他在飲食上八成是常立誌的,我敢肯定,老饕蘇軾並沒有堅持下去,否則後來在海南島,他不會大快朵頤地吃生蠔、吃蛤蟆,甚至吃蝙蝠了。

  此外,像地黃[吾晚學道,血氣衰耗如老馬矣,欲多食生地黃而不可常致。近見人言,循州興寧令歐陽叔向於縣圃中多種此藥……可為致此意否?此藥以二八月采者良。如許以此時寄惠為幸,欲烹以為煎也(與翟東玉)]、大棗、人參[必欲寄信,只多寄好幹棗、人參為望(與王鞏)]等益氣補血的常規藥材,也是蘇軾喜歡服用的保健品。這些東西吃一吃問題不大,但他還吃丹藥。丹藥以朱砂煉制,朱砂有鎮靜安神之效,可畢竟有毒,而且他似乎並不遵從醫囑,純屬仰慕道家高人絕世出塵、鶴發童顏的風采而擅自服用。張安道曾經給蘇軾試用過一種軟朱砂膏,蘇軾“在湖州服數兩,甚覺有益”(與王鞏),還勸王鞏到賓州後“可久服”。到了惠州,蘇軾對丹藥越發感興趣,“有意於卻老”(與程正輔),不知服用了多少。

  不過對丹藥的原料朱砂,蘇軾還是很謹慎的。有人送給他一點兒朱砂,“光彩甚奇”,那人教他用朱砂“養火,觀其變化”,可以當作“怡神遣日”的樂子——蘇軾實在是無聊,閑來觀察朱砂燃燒,也自覺有趣,所以幾次寫信請王鞏幫他買一些廣西的優質朱砂;他每次都強調自己“不敢服”,只是為了閑中消遣。看來蘇軾對丹藥的垂青,源於對煉藥高人的信賴,他相信通過煉制可以使朱砂脫胎換骨,成為居家旅行必備的良藥。

  在蘇軾的朋友圈裏,相互贈藥是十分常見的事。潮州人吳子野送給蘇軾一種名為“扶劣膏”的保健品,至於怎麽用,一言未及。蘇軾不敢用,他回復吳子野:“扶劣膏不識其為何物,但珍藏之,莫測所用。”蘇軾又特意寫信問李公擇知不知道這種東西,“若識之,當詳以示……或為問習南海物者”。後來,蘇軾大概是打聽清楚了,還在寫給陳造的一封信中附了一些扶劣膏,這封信就是大名鼎鼎的《新歲展慶帖》。送膏的吳子野也是當之無愧的養生高手,所以蘇軾在《問養生》一文開頭便寫“余問養生於吳子,得二言焉,曰和,曰安”。吳子野的話可以用來標榜這一理論之可靠,如果不是養生界的泰鬥,想必斷不至此。

新歲展慶帖蘇軾

  養生與學習一樣,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有熱愛養生的親朋,便會得到許多助益。蘇轍的養生熱情和成就可能比蘇軾還高,蘇軾從弟弟那裏學了一些進階的養生方法,還樂於傳授給朋友們——子由(蘇轍)昨來陳相別,面色殊清潤,目光炯然,夜中行氣,臍腹間隆隆如雷。其所行持,亦吾輩所當論者。(與王鞏)

  近得筠州舍弟書,教以省事,若能省之又省,使終日無一語一事,則其中自有至樂,殆不可名。此法奇秘,惟不肖與公共之,不可廣也。(與滕達道)

  杜門謝客,甚安適,氣術又近得其簡妙者。早來此面傳,不可獨不死也。(與李公擇)“不可獨不死”自然是與朋友親昵的玩笑話,“早來此面傳”大約是為了“勾引”李公擇來看他,但蘇軾在這裏提到的“氣術”值得重視。蘇轍夜裏“行氣”,腹部“隆隆如雷”,雖然聽起來玄妙,其實也不難解釋。簡單來說,行氣就是一種呼吸吐納法,現在的腹式呼吸庶幾近之——有意識地操縱膈肌下降來吸氣、屏氣、吐氣,可以擴大吸氣量,促進氧氣和二氧化碳交換,改善心肺功能,刺激循環系統,令氣血通暢。蘇轍腹中“隆隆如雷”,很可能就是腸道蠕動排氣的聲音。

  “道術多方,難得其要”,不過蘇軾認為的最簡要的方法,也是最高層次的方法,便是“靜心閉目”(與王鞏)。靜心閉目不僅能讓人更加專一地施行閉息、漱煉津液、摩熨耳目(《養生訣上張安道》)等養生法,更是排除外界幹擾、放空心靈,以至於精神平和安樂的不二法門。蘇轍傳授的“終日無一語一事”,這種靜默的修持,大概融合了儒釋道三家的內省功夫。外物累心,需要精神世界“曠然無憂患,寂然無思慮”(《養生論》),讓世間的一切紛擾都消退,詆毀、中傷、貶謫、拮據,乃至生死危機,都能一一自我開解,於僻遠荒涼中發現詩意,在波折坎坷間找到寬慰,也無風雨也無晴,必然離不開這種“致虛極,守靜篤”的修養。

  不過,雖然我先關註到的是這一點虛靜的“至樂”,我卻更喜歡蘇軾對滕達道略顯狡黠、調皮的討好——這個方法我只告訴妳了,妳可千萬要保密呦。其實這話,他對無數朋友都說過。

  (原標題:蘇軾養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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