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新聞網7月24日電（崔隽）7月24日上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會見來華舉行第二十五次中國—歐盟領導人會晤的安東尼奧·科斯塔、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

今年是中歐建交50周年，雙方領導人此刻的會晤具有重要意義。但不能忽略的是，現階段雙方經貿關係頻出雜音。訪華前，歐盟還在第18輪對俄制裁中將兩家中國金融機構列入名單，中方對此提出嚴正交涉。

回顧過去，是歷經風雨、合作共贏的半個世紀；著眼當下和未來，是全球地緣政治衝突頻仍、經濟貿易摩擦頻發的複雜變局。在此背景下，不妨將此次中歐峰會作為切口，以此觀察雙方合作基礎和階段挑戰，以及雙邊關係的發展和韌性。

7月24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會見來華舉行第25次中國－歐盟領導人會晤的歐洲理事會主席科斯塔(左)和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賴恩(右)。（圖源：新華社）

雙邊關係波動背景下的中歐峰會

此次中歐峰會舉行前，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郭嘉昆22日在例行記者會上表示，中方願同歐方共同努力，通過一次成功會晤，對外發出中歐致力於加強夥伴關係、共同維護多邊主義和開放合作的積極信號。

科斯塔先前也表示:“此次峰會是與中國進行最高層接觸、就雙方共同關心的問題進行坦誠建設性討論的機會。我們渴望對話、真正的接觸和切實的進展。我們的目標是建立公平、平衡、互利共贏的關係。”

“在當前的背景下，我想歐盟方面更多是希望通過此行接觸中國，想更多了解中國領導層的想法，展開對話的重要性可能比達成實質性成果更優先。”香港中文大學政務與政策科學學院孔永樂博士24日接受香港中通社、香港新聞網採訪時說。

至於哪些議題會拿到桌面上談，孔永樂認為，一方面可能會涉及中歐貿易結構性矛盾，如貿易逆差、市場准入、稀土等，以及歐洲企業在中國的未來前景等話題。另一方面，雙方在世貿組織改革、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及可持續發展等領域有合作利益，尤其是歐盟和中國對眼下美國破壞世界貿易規則的行徑都持反對態度，雙方可能有共同關切。

經貿摩擦加劇，或與歐洲內部困境有關

中國和歐盟互為第二大貿易夥伴，經貿關係向來是雙方關係的壓艙石。數據顯示，50年裡，雙方貨物貿易總額從不足30億美元增至7858.2億美元，雙向投資從幾乎為零增長到近2600億美元。中歐班列等經貿合作取得顯著發展，惠及雙方。

然而，過去三年，歐盟和中國在電動車、鐵路、太陽能電池板、風力渦輪機等多個經濟領域發生了貿易糾紛。歐盟持續表達對中歐“貿易不平衡”的關切，認為中方產業補貼造成“產能過剩”和“傾銷”，指責中國市場准入、出口管制等問題，并以歐盟對華逆差為由，稱中歐經貿關係亟待“再平衡”。

據《金融時報》統計，過去一年，布魯塞爾以“維護貿易利益”為由，對中國產品發起了25項調查，幾乎是前一年的四倍。去年10月，歐盟對中國生產的電動車進行反補貼調查之後，對其征收最高可達35.3%的額外關稅。今年6月，歐盟委員會宣布將實施國際采購工具措施，禁止未來5年內中國醫療器械廠商參與歐盟500萬歐元以上公共采購合同的招標。

孔永樂分析，歐盟近年來頻繁采取貿易防禦手段，與其內外發展困境和焦慮有關。“對內而言，歐盟自踏入21世紀初經濟增長持續低迷，歐洲企業的競爭力在全球化的環境下逐漸消失，這在科創領域較為明顯。去年一項研究報告指出，全球50家最頂尖的科技公司中，只有4家來自歐盟地區。其他內部發展問題還包括非法移民、欠缺關鍵原材料及物價上升等。對外而言，最主要的仍然是受到俄烏軍事衝突影響，這令歐盟難以與全球不同國家及地區合作。”

對於歐盟近期在貿易領域的言論和行動，商務部新聞發言人何咏前於10日表示，希望歐方不帶情緒和偏見地看待雙方經貿關係，少指責、多溝通，少保護、多開放，少焦慮、多行動，凡事多商量，少去貼標籤。

何咏前進一步回應：關於市場准入，中國始終堅持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已經全面取消製造業領域外資准入限制措施，主動通過進博會等平台擴大自歐進口，為歐盟企業帶來更多市場機會；關於補貼問題，歐方搞雙重標準，“苛求他人、疏於律己”；關於政府采購，歐盟公共采購市場遠非歐方所標榜的那樣公平開放，實際上存在不少隱性壁壘。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中方才不得不采取對等反制措施，維護中國企業正當利益；關於出口管制，中方的出口管制是審慎適度的，納入出口管制的物項遠遠少於歐盟；關於所謂“產能過剩”，中國新能源產業從全球視角和中長期看并不存在“產能過剩”，反而有“產能缺口”，歐方指責毫無道理。

歐盟對華“三重定位”短期內不會改變

2019年，歐盟在題為《歐盟—中國：戰略展望》的對華政策報告中，首次對中國進行了“夥伴、競爭者、制度性對手”的三重定位。

“所謂三重定位是指，在不同的領域，他們認為中國與歐洲的關係是不同的。具體而言，在應對氣候變化等方面，中國是夥伴；在技術和經濟領域是競爭者；在制度、治理模式方面是對手。”孔永樂說。

在他看來，歐盟“三重定位”還是與“中國威脅論”掛鈎的。“三重定位這種對華認知一直延續至今，預計未來短期內也不會改變。”

針對歐洲對華政策的變化，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曾於2021年12月30日指出，歐洲在對華政策上似乎存在某種“認知分裂”，一方面同中國建立了全面戰略夥伴，一方面又把中國定位為制度性對手，這樣的邏輯不僅對中歐關係造成了干擾，其實也給歐洲自己帶來了困惑。

歐洲對華定位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美國影響。對此，孔永樂的觀點是：“一方面，歐洲和美國在傳統價值觀方面較相近。另一方面，儘管歐洲目前受到美國關稅威逼，但在經濟和安全方面對美還是較為依賴。美國發起關稅戰可能并不會讓歐盟和中國統一戰線，我認為這個空間比較小。相反，我認為歐盟對華政策會因中美關係而相應調整。”

與此同時，因內部複雜的經濟和政治格局，歐洲各國對中國的意見并非完全統一，如強調“去風險化”但不完全脫鈎的德國、尋求戰略自主與貿易保護并舉的法國、以安全為重但冀推進務實合作的英國，以及態度分化明顯的中東歐國家等，這導致歐洲在處理對華關係時常產生矛盾心理。

兩個“大個子”，雙邊關係韌性仍然強大

1975年5月5日，重病在身的時任國務院總理周恩來會見了來訪的歐洲經濟共同體委員會（歐盟前身）副主席索姆斯爵士，宣布中歐建交的決定。彼時中國的步伐即將踏上改革開放的前奏，歐洲則正在集聚力量尋求戰略自主，在冷戰的陰雲下，雙方都在為自身發展探路。

當索姆斯回到布魯塞爾召開記者會時，他說：“你以為他們是愛上了我美麗的藍眼睛？他們是在為他們的產品尋找市場，而我們也在為我們的產品尋找商機。”這句話聽起來直白，但也點出了此後中歐關係走向成熟穩定的重要基礎，即務實合作、經濟共生。

在周恩來與索姆斯會面結束一周後，1975年5月12日，鄧小平的專機抵達法國巴黎。在此期間，鄧小平兩次同法國總統德斯坦會談。他表示：“歐洲和亞洲實際上是一個大陸，你們在西邊，我們在東邊，把我們聯繫在一起的因素比人們相象到的要多得多。我們深信，只要我們雙方共同努力，我們一定能够對國際局勢的積極發展做出各自的貢獻。”

50年後，中歐關係已成為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係之一。7月24日，習近平在會見科斯塔和馮德萊恩時強調，中歐都是主張多邊主義、倡導開放合作的建設性力量，國際形勢越是嚴峻複雜，中歐就越要加強溝通、增進互信、深化合作，以穩定健康的中歐關係為世界提供更多穩定性和確定性。中歐都是國際社會中的“大個子”，我們要牢牢把握中歐關係發展的正確方向，一道努力開闢中歐關係更加光明的下一個50年。

儘管當下中歐經貿面臨結構性矛盾和階段性挑戰，但雙邊關係仍具有強大韌性。孔永樂分析指出，在經貿方面，中歐都是貿易自由化的堅定倡導者，出於現實考慮，彼此都十分看重對方的市場。另外，圍繞能源和數字轉型、共同應對氣候變化等全球性挑戰展開合作，也符合雙方的根本利益。

在人文交流方面，尤其是在中國擴大對歐免簽範圍後，人員往來更加便利，民間交流更為密切。孔永樂常年參加學術交流，據他觀察，過去內地和香港經常與西歐重點國家展開民間交流。但也應看到，與歐洲其他地區國家也有可觀的合作空間，有助於加強中歐關係的韌性。“其實歐洲是相當廣闊的。未來通過一帶一路建設，中國可以和更多中東歐、南歐的國家在眾多領域進行深入交流合作。長期來看，這對中歐關係平穩發展也會起到重要作用。”（完）